耶誕節到了，滿街突然都看到耶誕老公公。連我的一個好朋友，連續兩個週末假期都去華納威秀商圈某百貨公司扮聖誕老公公。

有一線我常坐的公車，去年公司突然讓部分司機戴起紅帽，甚至有的還全身都著聖誕服裝（只差黏上大鬍子）。因為是志願的，扮裝的司機都自得其樂，有些還主動與乘客打招呼，給了我以及許多人驚喜。

原來臺北市街頭還是有非賣場提供的假日創意？我相當珍惜那上車第一瞥的驚喜背後涵藏的的善意。

今年，該業者再接再厲，我的驚喜卻幾乎消失。某天一上車，一抬頭，發現有人戴起紅帽，不過冒出一個念頭：喔，又來了。又是聖誕節。

是我的問題嗎？第一次做叫做驚喜，接二連三，現代人就疲了。變成例行公事，連天真的孩子都會視若無睹。

但是我感覺真正的問題在人。今年似乎每一部車子的司機都全身紅，但是每個人的表情都好像被處罰出公差。甚至，你會聽到聖誕老公公用死板的聲音報著站名：「下一站，溫州街口。」或者突然大吼一聲：「後面上來的，上車收票！」更不要說還有人急踩油門和煞車。

這是哪一國或哪一種傳統的聖誕老公公？

再好的行銷點子在第一線執行人身上表達不出來，點子也黯然失色。這應該是服務業者的心頭大患。

然後，連林立大街小巷的某家便利商店的店員也穿起聖誕服裝，繼續用平板單調的語氣說：「歡迎光臨。」

日本網路知名作家田口藍迪寫了一本迷你短篇小說集《那一夜，我祈禱奇蹟出現》，收錄三篇發生在聖誕節的平淡中見溫馨的小故事。其中一篇「情人是聖誕老人」描敘了汽車業務員被主管要求扮演聖誕老公公，去預約好的客戶家中娛樂孩童。而說也奇怪，雖然是假日的公差，誠心誠意扮過聖誕老公公的業務員，隔年業績卻都變好。也許這就是給人祝福的好報？

去百貨公司賺外快的我朋友，儘管因個子嬌小，被某個早熟且難取悅的小孩逼問：「你騙我！你根本不是聖誕老公公，你是女的對不對？」但還是承認是個有趣的經驗。

尤其，當她晚上帶服裝回家，被鄰居小孩發現，要求她再次裝扮起來，她硬著頭皮穿戴好走到社區中庭分糖果，大家圍著她興高采烈煞有介事。她說真的好像感覺自己有那一份比平常更多的慈愛與慷慨。

扮裝必然是短暫和虛幻的，真正的慈愛和慷慨更不該只有發生在特定時空或角色上。但聽她這樣描述，我依然能嗅出某種田口藍迪小說裡的喜悅，也對街頭其他廉價利用聖誕老公公意象的方式釋懷。畢竟總有人是心甘情願做這件事的。

也許明年，我可以混跡在人群中，扮裝聖誕老公公？

（2003.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