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華「紅樓夢」:討論體位卻沒了體溫

舞台劇「紅樓夢」未看先聞負評,真看了倒還能接受。沒追林奕華作品,至少知道他非中正平和路數,改編大部頭經典,英文標題「what is sex?」已點出編導只想取一瓢飲。

做為中華第一長篇,《紅樓夢》博大精深到對任何改編都是魔咒,林奕華隻身涉險,不能不說別開生面,後現代劇場裡聲光舞美肢體俱有可觀,但看完後仍似與這作品隔著一大段距離。

以時裝十二男(隱喻十二金釵?)的類牛郎俱樂部上陣,已有顛覆,但脫去平行轉換,改成說書人「折子戲」,如此冷調處理又令我意外。挑出原著若干情慾面呈現,但章回間沒有多少銜接,演員也非固定飾演某一角色,開頭以俱樂部說書取悅女客的設定又時隱時顯,並不具發展性,最後就造成全劇宛如座座漂浮的孤島,也像一幕幕MV。不熟《紅樓夢》的人大概如墜五里霧中,對熟《紅樓夢》的人也只剩冷冰冰的拆解而不具線性意義。

每回以一位演員為主述,原則上大量採原著文言文唸白,但有的說書人自己分飾多角,其他演員僅如活動道具產生視覺張力;有的說書人則和其他人互動對戲多。不同回裡編劇巧思不大平均,有的如寶黛過招那場戲非常精彩,有的說書段子與舞台劇情結合極為勉強(如王宏元服裝店那場)。

改動最大但對我來說很莫名的,是把原著第十二回王熙鳳和賈瑞的風月鬥智,男女顛倒,讓鳳姐變成花癡大嬸一命歸西,除了置換並沒多出甚麼咀嚼;而取襲人向王夫人告狀寶玉風月一節,不取和寶玉「白擔了虛名」的猛晴雯真正的愁困,也可惜。

某一兩場少用原典當唸白(比如「救贖」一回),林奕華現代氣味強烈的精彩文字,反倒對龐大的原著產生各種反撲勢力。

可以感覺林奕華導戲手法非常注重視覺,哪時哪個演員做哪個動作或接哪句話,都可能非劇本安排,而是導戲時情境激發隨手點撥。要找詩意,這裡很多,要找情緒,也有,但更多數時間有如討論體位卻失去體溫。好好一部人情世故逼面雜沓的《風月寶鑑》,林版處理得看似妖嬈實則疏離,看似風月,志在寶鑑。

依照大家對韋禮安出場演唱「似曾」的喜愛,林奕華要做出讓觀眾更埋單更感性的「紅樓夢」其實易如反掌,顯然此次的冷硬,非不能也,乃不為也。

在〈林奕華「紅樓夢」:討論體位卻沒了體溫〉中有 5 則留言

  1. 可以說,有才,就是任性嗎
    特羨慕有人非紅學派卻對每一章回如數家珍
    《紅樓夢》博大精深到太多创作(包括非文學)都能取一瓢飲
    林奕華,第一次瞭解這位創作人,會再多多關注

  2. 这出戏上演来就负评多多。为此,林奕华还专程来沪演出时做过有如道歉般的说明会。
    想起那次本想专门好好听他的讲座的,结果是大失所望。因为林奕华当时完全不是来认真开讲座,主要是专为他的这个《红楼梦》要演出来现场造势喊票的,只在开场时大概讲了下他是如何走上拍电影这条路的。不过,他的那些粉们显然并不再乎讲谈实质,一个个争着与其签名、留言。
    我当然是听完赶快走人之辈。XD!

  3. 过后又又回想了下:当时安排的讲座主题本是叫他谈“跨界创作”的话题,结果他主要是在推销他的《贾宝玉》,非《红楼梦》。呵呵!
    他的这个《红楼梦》是新作哈!不过实在感觉,他的这些个大部头所谓“巨作”(还有那个〈三国〉),都是彼此彼此的捣浆糊剧。
    在人气粉丝大过一切的时代,也鉴证了当下这个社会最浮躁、空虚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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