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大樓水塔施工停水，難得週末日回老家過夜及工作。

又坐回老位子，看著左前方看了十年的窗景打電腦，感覺新家和舊家的磁場確實不同。這大半年來我已經融入另一個環境了。可是某些觀念的結仍在這老家盤旋，我是說週日上午幫忙包水餃，媽媽聊到「尋找MR.RIGHT」電影的時候。

年過七十、每天看很多電視影集、連續劇和電影的母親問我：「你認為那個男人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好問題！可是也是千古的蠢問題。我忍不住磨刀霍霍。

電影中，四十歲的女校長狂戀上二十五歲當年教過的帥哥學生，兩人決定結婚。因為一次吵架，青年脫口抱怨：「你問我愛不愛你？你又是真心愛我的嗎？那為什麼你不敢和我一起公開？你為什麼還是怕別人？」

我善良保守的老媽，因為男女一開始交往就頻頻做愛，壓根兒不覺得這男人是真心的，卻因為這一番話而感動，而對他改觀。

我有點驚訝，然後開始說理。怎麼會？怎麼能憑這一句話看穿他的心、取得他的保證？

帥哥年紀輕，個性浪盪不羈，眼神如夢似幻，在鄉村教堂附設的葬儀社當風琴手–女主角當然會躊躇不前，因為這段關係從社會標準看來太不門當戶對了，安全性太低了。

可女主角不是還是決定嫁給他了嗎？不是還去挑結婚卡和婚紗了嗎？不是都告知親近好友了嗎？只差對全社會最後揭曉結婚對象是誰罷了，不是嗎？就差幾天或幾週就能名正言順，青年有什麼好抱怨？有什麼好當成一樁大事抱怨？神經病！

我跟母親說：「你可以把他想成只是出於自尊心受傷而說這段話，而不表示他有多愛她。」這根本是兩回事。而女人竟然會受騙–對不起，會自動延伸解釋？

自動延伸解釋為「你在乎我有沒有對別人說我們在一起」，表示「你不怕對別人說你和我在一起」，表示「你這次是跟我玩真的」，表示「你是玩真的就願意娶我」，表示「你願意娶我就願意一直負責」，表示「你願意一直負責就代表你是真心愛我的」！

親愛的朋友，所有引號裡的話都是獨立態度或行為，可以連成一氣，也能在任何一段戛然停止，上下脫勾。感情、激情、情慾都沒什麼道理，更別強迫它合邏輯首尾一貫。

就算男方現在真心想娶她又如何？這證明了什麼？保障了什麼？戲得一直看下去，路還長的呢。為什麼那麼在乎這一點、這一剎那，他的話是否真心呢？

別發傻了啊，人類！真心也不代表一定能持續，真心愛你也不代表有能力承諾你一輩子–這樣愛情智商的ABC，我們都具備了嗎？

顯然我有拿理性去欺負我老媽感性的嫌疑，但她已經上七十歲了，還看了那麼多港式、日式、美式通俗劇，該醒醒了吧？早該練就一身金剛不壞身了吧？

片中男人抱怨女人不肯昭告天下是心裡有鬼，可是他能體諒女方確實有眾多資源和地位差異上的考量嗎？明明就是女大男小，女的有知識有錢有地位，男的除了有青春肉體神秘熱情，不設法替伴侶分憂或擔待，還只想甩賴撒嬌嗎？

說實話，在現實中我根本不會干涉或論斷別人這種事。除非當事人是我好友，而且他（她）主動找我商量求援，我可能試著分析，但絕不會如電影中女主角若干朋友的雞婆惹事，鑄成悲劇。

因為這是個人的命運，個人的因果，個人的業，個人的功課或旅程。對任何一個人，對任何一句話或一個舉動，你要感動，你敢冒險，你願意哭願意笑，好的很。就去吧！只是學點大人樣，別輕易向可能的挫敗投降。

（200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