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奇蹟‧小狐狸」是日本動物片,還是出品「再會吧,可魯」的松竹電影公司又一力作。
非狗明星,但年幼的狐狸超似狐狸狗,所以看來仍像看狗片,不覺恐怖怪異。日本人玩味觀眾接受度的本領,著實高明。尤其片中幫小狐狸拍的照片,動作情態實在和寵物狗沒兩樣,真厲害。
但我畢竟是與動物不親的人,還是大人,所以我一直在想:真實的小狐狸,狐騷味重不重啊?被狐狸伸出舌頭舔臉,會不會很噁心?
動物片的主角為何大多是小孩?因為小孩夠純真。單純,所以不用想太多,愛就是愛,要就是要,不會管要花多少錢養牠、能養多久、自己有沒有能力照顧?
真誠,所以會哭會笑,會把心愛的動物擬人化,用人的觀點去對牠、想牠、甚至要求牠(片中幻想還要教狐狸溜滑板?),但也不失某種「特殊感應」,可以以同理心啟動人與獸的微妙溝通。
獸醫懂不懂獸?可能很懂,但片中獸醫矢島(大澤隆夫飾演),卻有別的種種考量而先不想收留狐狸,後來又丟給小男孩太一(深澤嵐飾演)照顧。他除了自身有某些情結不想做太多徒勞(反正牠不久就會被物競天擇給賜死?),其實也暗藏對這小男孩的一點「教訓」和「教育」–誰要太一剛好也是某種「棄兒」借宿此地呢?
人物極少,但個個重要。連矢島的女兒美玲(小林涼子飾演)–前面大部分時間不容易看出他們是父女、倒像兄妹–也有做「動物型麵包」為動物祈福的絕活,因為看多家裡的缺錢窘境,夠務實,但因為年輕,她對太一所作所為的感受還是比矢島直接,也勇於質疑成人世界的自私、脆弱。
事實上,動物電影不溫馨就無法賣,所以催淚是必然的。狐狸被命名為海倫,因為牠聾、瞎又嗅覺不靈敏,對環境反應極度遲鈍安靜,但腦部病變發作時又極不安狂躁。於是海倫凱勒的名字被拿來借用,太一也被暱稱為不肯放棄海倫的「蘇利文同學」。
這樣的「多重殘疾人」當主角都很容易被同情,何況是在人類生活中毫無自主能力的野生小動物?沒有太一和矢島的善意,牠幾天內早在原野中陣亡了。本片就在一種略帶緊張的懸疑氣氛中進行:牠到底能不能活?怎麼活?
但我們如果擦乾眼淚,思考一下:當初是誰棄養牠的?這可不是常見的人類棄養寵物的問題,殘障的小狐狸是被牠的父母棄養的。野生世界中,父母也只得選擇有機會活命的下一代去繁衍,這是鐵一般的事實,無關悲不悲情、同不同情。
連動物家庭都拋棄的成員,人類社會卻偶然地接手,雖然只接手了幾週,海倫仍不敵天生宿命。這幾週,參與這「關係」的人與獸,都成長了–這是本片最主要傳達的。可是,這樣的援手與介入,在整體大自然共業中所佔比例仍微乎其微,而且到底具不具意義?這是可以引發思惟的。
電影終究是電影,尋常的獸醫還是商業獸醫。救了一隻,還有更多。沒看見的生命,更繼續承受各自的命運。為何救這不救那?連人類醫院體系都常常面對哪個病患該投入多點資源、哪些該「let it be」,何況對動物?
連人與人都互相殘害的地球,真要做到「民胞物與、萬物合一」,可有辦法?
很多事情多想一想就很嚴肅,但看完本片我最慶幸的是:本片即便賣座,應該不會造成飼養狐狸(而後肯定適應不良、又遭棄養)的風潮–如近年很多動物片或動畫片掀起的寵物熱。
畢竟,再天真的孩子都會警覺:狐狸長大一點,就不像小狗狗啦。
(20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