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原劇本或英國劇作家Caryl Churchill(卡芮兒.邱吉爾),單看這齣雙人劇「醉後說愛妳」(Drunk Enough to Say I Love You),會對角色設定的「深度」懷疑。
一對男同志,似勾引非勾引的動人序場後,直接進入兩人歡天喜地的「知性」討論,內容卻全是如何政治扶持、武力侵犯、經濟閹割、乃至嚴刑逼供世界其他國家的「霸權戰略」,兩人瞬間變成好像長官與部下的從屬關係。
大男人Sam(當然就是山姆大叔,壯壯飾演)頤指氣使、滿口粗話、粉不耐煩、偶爾拳打腳踢。另一位「反覆」的男人Guy(顯然是一般大眾,據說也相當反應美國的盟友「英國」,高英軒飾演)稍微斯文陰柔,時而追捧老大自high,時而又似乎猶豫反省,但馬上被對方痛扁,一度還奪門而出,最後卻又來耳鬢廝磨。
「醉後」指的是「失去理智後」,才能夠勉強說出「愛你」;但中文命名更妙,「醉後」更可諧音「最後」,兩者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愛恨交纏,甚至你情我不願,卻還是結為共犯無法脫離。
你可以說這是很簡單的權力角逐關係,只是透過「假戀人」的形式反映。
我個人不喜歡以兩個男同做這個強權「狼狽為奸」的象徵,感覺骨子裡有「污名同志」之嫌。
因為,好吧,就算女劇作家喜歡把強權比成男人,但很多人不也把國家比喻成「母親」,為何這齣戲不能是一男一女的愛情與婚姻,兩個女同、甚至跋扈的母親與一個陰柔的兒子(如張愛玲「金鎖記」)來呈現?這部份可能還是反映作者對男同性戀太表顯的偏見。
因為台版穿插男同誇大的「花痴情」或「性愛戰」,所以文本裡對兩大強權(或者所有「愛美國的人」與「美國」)間的「戲謔」與「批判」——比如Guy脆弱、微弱到不行的「抗議」(平民死傷、環境破壞、世界末日等),說服力不夠,厚度消失,剩下表象的搞笑。
甚至,就算批判強權,我想這戲雖然犀利,還是稍微有些扁平。
但結束時聽張碩修導演說:原英文劇本只有兩三處「舞台指示」,其餘的情緒、走位、動作全部留白,這樣簡明的「書齋劇」的氣派,忽然讓我對原著或台版另類詮釋的苦心,多出好感。
總之,是值得介紹給觀眾的政治戲,兩個演員也極賣力,導演設定從兩男西裝畢挺、人模人樣到醉後褪去衣衫、醜態畢露,也具深意,但請觀者不要輕信簡單的政治批判(國家機器一定是這樣的!),或劇作家個人對國際局勢的解讀上(老美是世界問題罪魁禍首?),否則,那又會讓我們又一次淪陷在「Guy」的類型桎梏中,失去真實思考與反省的能力。
(延伸資料:男同閨房裡的世界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