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當死亡的感覺越來越近的時候，就可以看到一個人開始想到關於超越死亡的東西。……當整個時代逼近瀕臨死亡的情況時，就會有成千上億的人開始向內思索彼岸是什麼。——奧修

你常想到死亡嗎？一個世俗認為快樂、積極、成功的人，是不容易想到死亡的。好像一個在世俗中比較不成功、受挫、身心不健全的人，才容易想到死亡。

生物的本能總是趨生避死，想要延續生命。除非基本生存條件或自我感遭到重大的威脅，很少人是不想活得長久的。

但是人終有一死，或早或晚，或舒適或痛苦，人總要結束這一期生命。這是對人類的頭腦最大的折磨，頭腦幾乎不能想見無法控制自己的肉體。頭腦極度不喜歡看著自己「死」。

所以，不準備面對死亡的人，特別容易在死前驚駭莫名，反而願意在生前常常思索死亡的人，可以把死亡當成老友。

佛教修行中「死想」是重要的，唯有坦然承認死亡之必然、之不可捉摸、之隨時可能會來，人才從柴米油鹽中幡然醒來，願意正視自己生存之上的生命、腦意識之外的靈魂。

法國人說做愛的高潮是一次小死，修行人說每一次的呼吸就是一次生死，一口氣吸進來是生，吐出去是死。而其實每個細胞裡的眾生，都在每個我們不知的剎那中各自生滅，即便意念也在奔流相續地此起彼落、此生彼滅——我們哪裡是如我們淺薄地以為：一直在「固定的活著」？

我們從內到外本就在不停的死、不停的生，為何偏偏不願意承認「死」之自然與必然？多次輪迴的我們應該相當習慣了銷亡後的重組與再生，不管在物質面或精神面。

問題在這地球的磁場密度可能實在太高了，高到我們只要投生到這一現象界，就幾乎完全忘記了靈魂的永恆，我們深切認同著這高密度的物質自我，特別難以想像不以物質自我存在的「存在」。我們認不出來「它」來。

而奧修說：

當死亡的感覺越來越近的時候，就可以看到一個人開始想到關於超越死亡的東西。

死亡的感覺為何會越來越近？生物為何容易嗅出自己死的氣味？這是一個難解的問題。其實死亡是人一生中最不能夠以大腦的邏輯來判斷的現象，我們對死亡的直覺來自靈魂，是那高於肉體之上又出沒於肉體之中的靈，在發布訊息——甚至，在決定接下來的步驟。

所謂「想到超越死亡的東西」，就是靈魂在「認家」的過程。肉體永遠沒有這種意識，只有靈魂才有和「宇宙最高意識」接軌的需求和能力，但它必須認得出回家的路，它必須「憶起」。

個體的瀕臨死亡容易讓人思索，集體性的瀕臨死亡當然也會，但從沒有任何保證會發生——除了從最終極、最基進的說法：所有實存從來都在「一」之中，每個靈魂終究會獲得拯救，眾生終必成佛——我們才有保證。

所以，時代的思索還是建立在每個人身上，並沒有一種組織可以速成地幫大家省力，並沒有其他人的努力、學習，可以輕易代替、扭轉我們自己的業力，並沒有「成千上億的人」可以成為我們派出去和宇宙角力的代表隊——我們必須自己加入這「修證」的行列。

值得喜悅的是：儘管物質主義越興盛、暴力越普遍、無知或謬論越大聲，真理從來不曾被處死或竄改，上主從來不曾離我們遠去，「末世」說法從來只是一種大寫的提醒。

就像肉體在痛苦地銷融變異過程中，我們聞到血腥和臭氣，我們看到膿腫和壞死，但靈魂自有其安住處。真正修煉過的靈魂，就可以不必參與這齣大戲。

所以，就算奧修說：

會有成千上億的人開始向內思索彼岸是什麼。

不必高興，不必慶幸，那只是一種說法。重點在我們要怎麼做。我們習慣靠別人已經太久太久了。要記住：「彼岸」不是開群眾大會呼口號、眾志成城就能達成的，「彼岸」是靠每個自我的死絕而重新在佛國映現的。

（200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