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以為是誤，結果是悟。有些以為是悟，結果是誤。

中年後歷練多，磨折多，加上老病死陰影相逼，很多人對本來不太關心的宗教、信仰、玄學、靈異發生興趣，甚至因某些機緣、奇遇、超常接觸、神秘體驗，自此傾心、堅信、轉向，在外人眼中變成另一個人。

少數慧根、利根者，則與生俱來，或從青少年起即有此傾向。但很多人是到中年忽然一發不可收拾。

當事人認為自己在「修」、在「蒙恩受福」、在「開智慧」，不信者認為他走上歧路。

比起天生或受家庭固有宗教影響的年輕人，成年人中年後如有任何心靈啟蒙、神學選擇的「不可收拾」，在外象上可能更強烈。

一來是各方面經驗多，說話較有說服力，講起來情緒渲染強。二來中年人本有一定固執和身段，能讓他們臣服投入某「師門」，總有特別讓其信服之處，分享起來舉證歷歷，向外人顯示他們並非無知上當之輩，比青年學生做見證，更顯有江湖智慧。

但看在旁人眼中，信者固然可能諾諾，不信者卻認為他們是生活遭到什麼挫折後，理性退化，胡言亂語——甚至只是盲信了別人的胡言亂語——而默默惋惜。

但信也好、不信也罷，這兩極分判，並不能自動區分正、邪。一個小我的執著，注定無法檢驗另一個小我的執著。而第三者在哪裡？超越兩極的中道，那隱形之手的裁判，又在哪裡？

於是，信仰者默默走著他們認為被啟蒙的新道路。有基督信仰者會幫你禱告，某些繼續強力宣導；佛道信仰者則對不信者歸因機緣未具，多半暫時擱下。

不管你是正道、邪道、乃至自認去兩極的中道，一旦落入凡間對應，總有這樣的欲迎還拒、欲拒還迎。

而每個人在經歷的是「覺悟」，還是「錯誤」，不用說法律和教育了，也許連時間都不能證明－－這才是宇宙最大的迷霧。

（原刊於蘋果日報名采版陳樂融《另一種聲音》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