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領風潮」講的是舞蹈版的「春風化雨」(Dead Poets Society)或「放牛班的春天」(Les Choristes)。只是,羅賓威廉斯飾演的基頓老師,帶領大家以戲劇般慷慨激昂、抑揚頓挫的「詩」–還記得他跳到桌子上的那一幕嗎?學生從格言式的浪漫、激勵–如「抓住這一天!」–打開生命的面向。
傑拉得‧朱諾飾演的馬修老師,進入少年撫育院,用音符傳遞和諧、合作、優雅,讓少年合唱團自己震動出天使般的力量。
這些老師,帶來的改變都是戲劇性的,此所以電影好看。因為誰要看徒勞無功的事呢?真實生活中已經太多太多了。
不同的是,「獨領風潮」中安東尼奧‧班德拉斯飾演的皮耶‧杜藍老師真有其人,而且他的努力持續在美國若干學校發酵。只是他教的是公立小學,而非電影改編的高中校園。
年齡層當然會決定一些教學難度–高中生熱愛嘻哈,誰理你國標舞啊,「師道尊嚴」在問題班更蕩然無存,可是,若在小學裡,至少還有較高比例的學生,能被老師叫得動吧?
但電影總是電影。杜藍老師還是以無比的毅力修行「忍辱」,直到以親身示範的絕美俐落舞姿,征服好勝愛炫的青年,讓他們覺得「酷」。於是,魚兒上鉤了。
教育改革總要有阻力,所以這種片除了看似頑劣卻有改善機會的學生外,一定也會出現既有體制的反對者,校長、同事或學生家長,都是人選。本片中勉強要舉的「反對勢力」是一開始看笑話的校長,另有一位專注資優生教育、反對學校聘杜藍老師的老師。這名激動的老師逼迫校長召開家長會,沒想到家長卻一下子被杜藍老師風度翩翩的說明給說服。
我個人認為,片中最大的反對勢力,其實是大環境。
一如某個亞裔青年在片中說:「我幹嘛要知道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同理可推,任何居於劣勢的受教者,都可以這樣反駁施教者:「我為什麼要學這些?學了又有什麼用?」
如果不同的藝術風格,都會引發這樣意識形態的階級對立(古典/流行、平民/菁英、白種/有色),其實放牛班學生更可以擴大質疑:為什麼我要學方程式?為什麼要學文言文?為什麼要學物理化學–如果我將來只能端盤子、送貨或當保鏢?
任何自暴自棄者或注定無法在社經階層「向上流動」者,都可以質疑所受的教育課程中,有很大一部份是浪費的。
事實是:任何國民受教,都要保證他們基礎學習的機會均等,你不能預先排斥、否決任一人接觸知識的機會。我當然完全忘記國中很多課程,連成功大學土木系的專業課程都拋棄乾淨。可是,那總曾是我可以往上受高等教育的一種「階段性必要成本」。
因為當時同樣唸這些課目的人,有些真的就在當相關領域的官員、學者、專家、技術人員、企業家啊。
學會國標舞的青年,能藉此謀生創業的必然不多,但卻可以打開他們接納「異己」的胸懷與眼光。這跟學國標也許關連並不直接,轉教書法、太極或木工,都有可能類似的收穫。
只是一個教「問題學生」書法、太極、木工的老師,大概很難被改編拍成商業電影。因為缺乏聲光刺激的娛樂效果嘛。
片中最好萊塢的部分,是大塊頭黑人男主角與黑幫衝突,流血受傷後還趕到比賽會場,與女主角共舞奪魁,這太、太、太商業啦。我關心他的明天:「黑幫會原諒你嗎?」
你無法藉幾堂跳舞課,逃離貧民窟、無業酗酒又家暴的爸媽、還有成長過程中曾給你「幫助」、「慰藉」、「同病相憐」的豬朋狗友,這些都是你造成的圈圈,你即便多了一份新的比較「沈靜」的審美觀(片中是國標舞),要突破改變現實生活,得花上極大力氣,還有運氣。
看看自己:我們現代人不是很容易學到各種東西?蜻蜓點水般學了各種語文、運動、歌舞、健身或心靈修煉法、還有或淺或深的讀書會與講座……哪幾項真的改變了我們人生方向?
(2006.6)
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