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遇不用翻譯》(Lust in Translation)的書名,一看就是改自2003年電影「愛情不用翻譯」(Lost in Translation)。多了一番戲謔,也點出本書的跨文化議題。台灣大塊文化出版的繁體中譯本副標題「10個國家24個城市的外遇模式與情慾地圖」,更直截了當地把本書的長相說完了。
但別以為這是枯燥的報告書。作者Pamela Druckerman是個美女記者,寫書動機來自她在拉丁美洲工作時,不斷被有婦之夫要求上床引起的困擾:「通姦不是不對的嗎?」她發現:這世界上有許多國家不同文化的人,不這麼想。
這個出發點很有意思。因為很多東方人被好萊塢電影洗腦以為:美國人男男女女都可以隨心所欲地和別人上床。沒想到作者竟然吃驚地一次次發現:「在日常生活中一夫一妻的平靜表面底下,有另一個充滿外遇的沸騰世界。」是她太天真?還是她認識的同胞太偽善?
各國人民對外遇的「思想準備」,顯然隨著形容這檔事的「用詞」鬆緊有別。如果日本人直稱「性友」感覺粗俗,印尼人說「美好的中場休息」則未免粉飾過頭;法國人形容外遇:「到其他地方瞧瞧」,把對配偶的責任啦、道德啦拋在一旁,說得好像去巷口買醬油一般;而冰天雪地的芬蘭人發明了「平行關係」,則簡直理性、中性到冰雪聰明、讓人稱奇的地步。
外遇真的只是說不說、怎麼說的問題嗎?「天下烏鴉一般黑」?恐怕沒這麼簡單。作者剖析美國人骨子裡對「不忠」的潔癖,除了宗教背景,還包括社會形象(「我覺得我不想被當成有外遇的人」),反過來制約、模塑了內心的自我評價,甚至套上心理健康的評量(「你是在傷害每一個人,包括你自己」),外遇變成一種會危及身心安全乃至事業發展的「反社會行為」–書中顯示這是美國中產階級的主流邏輯–不管是保守的生意人,還是時髦的設計師。
她問到一位日本太太對自己有情夫是否有罪惡感,對方大惑不解,因為她覺得「盡到了家庭主婦的責任」,可是這只是一個樣本,無法代表日本人與美國人的不同。訪問通姦者,不同故事中每個人的動機、心情與合理化程度,有很大幅度的擺盪,但訪問配偶不忠的「被外遇者」,天底下的人卻又何其近似。
這是否代表:傷人的人,可能受不同習俗制約而展現不同的「自由度」,但受傷者的情緒震撼、挫敗、恥辱、瓦解,走遍天下卻大同小異?人畢竟是人。
書中洋洋灑灑反映了男女在出軌時的很多理由,但也到處充滿悖論。比如收入一項,「富有國家的女性通常比貧窮國家的女性較常偷情」,但作者又發現,美國家庭收入在一萬美元以下者,過去一年中偷情的機率,是收入超過六萬美元者的兩倍以上。
似乎,「性」是個好議題,而且終究不易得到「全面性」的真相,遑論「全球性」的真相。
(原載2008Self悅己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