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樂融影評85:美麗天堂(Promises)

一對以色列猶太人兄弟,和一群耶路撒冷佔領區的阿拉伯同齡青少年,本來不可能走進彼此生命。因為一個拍攝紀錄片的美國導演安排,世仇的兩種子民,衝破禁忌相會了,握手了,笑開了,也玩開了。

可是,曲終人將散,原先難民營裡激進派的青少年首領,最反對和猶太青少年交朋友的一個,當眾真情流露地哭了。

他哭,是哭以巴兩邊高如山深似海的深仇大恨,不可能就此改變。短暫的了解,未必能讓強者幫助弱者,卻可能讓弱者原諒強者。

超齡的堅強下,他其實怕失去戰鬥的理由,爭取「公義」的理由?

而且,當導演離開,兩邊很難再聯繫往來,現在肯來難民營「到此一遊」的以色列少年,也會很快忘記這段友誼。

現場其他孩子沒哭,有的出於天真,有的出於遲鈍,比不上這個「激進者」對後來事態發展的透視力。

猶太人和阿拉伯人,被歷史折磨地相會在一個城市耶路撒冷。

以色列猶太人是城市此刻的政治主人,被佔領的巴勒斯坦人住在被管制的難民區。兩方都覺得這是他們的聖城,都覺得這該是他們的國土。

談判無法解決現實的土地擁有,因為每塊地方都曾有另一方人居住過。那就只有戰吧!用最赤裸的力量,爭奪。爭不到的,用其他形式的暴力衝突(如公車炸彈),不讓征服者好過。

青少年看似純真無邪,卻被大人灌輸了所有的愛與恨。青少年是成年人的縮影,按比例成為有的溫和、有的強橫、有的逃避現實、有的為龐大宗教信仰或政治主張而活的人。

我們看到了「傳承」最恐怖的力量——上一代傳下了憤怒與仇恨、懷疑與自虐。我們看到上一代傳下的貧乏的想像力與狹隘的視野,看到了「業果」被一再加強而無法離開那個「業因」。

我們看到每個人如何說:「只有這個方法!沒別的路了!」然後繼續受苦並讓別人痛苦。

我們需要能自己站出來斬斷痛苦之流、開闢新的傳承的人,這個沒辦法靠大眾,只有從最優秀的人身上先開始。

(20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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