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那麼蜿蜒,在你左邊的容顏,我擱淺,我卻要繼續冒險。」–作詞人林夕
王菲作曲、演唱的「臉」,一首高格調的、藝術化的歌,林夕在彷彿蜿蜒陡峭的旋律線中,填上了一段動人的、哀豔的對話。
唱歌的人,看著對方的臉,看著那些熟悉又充滿奧義的曲線,多麼百看不厭啊,並躺著,用手摩娑著,氣息相聞。
這是很冷又很熱的一種場面,相戀的兩人相看兩不倦,不用說話,慾望自在其中湧動。
但詞人翻攪出了一些千古以來的話題:這樣的凝望,到底能持續多久?同樣一張臉,為何不想看的時候,就特別不想再看?
還有,這樣的深情相擁,當事人以為「你最懂我,而且是別人都不懂的你懂」,但真是如此嗎?凝望我們所愛、所心儀的人的臉,真的就可以讀出他們的心?
我常常為外貌所騙。這裡講的不是純粹美醜的問題,而是對方的輪廓、線條、色澤,還有表情–對了,表情才是最大的陷阱——我常誤讀了對方。
儘管我是個善寫作觀察想像的人,儘管甚至研究過面相學、心理學,但都無法達成百發百中的「觀人」。應該說,在戀人眼中——或者,盲戀人眼中——對方的臉本來就是一幅「自由心證」的畫面。
機智唯美的法國作家王爾德有這麼一句名言,相當耐人尋味:
A man’s face is his autobiography. A woman’s face is her work of fiction. –Oscar Wilde
男人的臉是他的自傳,女人的臉是她的小說。
純從字面上看,男人比較呆,多數善於使用理性邏輯面的左腦,所以臉部直接刻畫著他的所思所想,累積成為他的歷練與簡介。但女性多數善於使用感性圖像面的右腦,容易幻想與塑造,所以臉部累積的就不只是「客觀事實」,還加上了她對自己形象的「重塑」。
自我觀想、自我暗示的重塑久了,醜女也可以流露出迷人風采,是這樣嗎?如果這種「心理認知」奏效,那麼我們每個人都該對著鏡子學習自我欣賞、甚至,健康的自戀。
可惜,世間仍多的是從來不知道自己言行討厭但依然討人厭、從來不知道自己樣子難看卻每個人都覺得難看、,感覺永遠良好卻讓旁人知道他只是病得不輕的人。坊間很多運用「神經語言程式」(NLP)做潛能激發、心理分析有一定用處,但也和世間許多法寶一樣,絕非萬能。
我幫蔡淳佳寫過一首詞「眼裡眉間」,清淡的一首情歌,製作人希望不苦情卻有情:
「你放了太多愛,在我眼裡眉間,可以不用眺望天邊,也能喜悅。有情人不能朝夕相對,也不會傷痛欲絕,自信的人不自憐。」
因為情人給了我們夠多的愛,所以可以放心讓對方做自己該做的事,就算暫別,就算遠行,彼此的臉依然熟悉;更重要,臉後面的那顆心,依然值得暖暖地相信。
有人說:”如花美眷也敵不過似水流年”,我更期望的是,當相愛的兩個人都已暮年,彼此凝望對方的時候會說:“你一點都沒變”。金庸說愛情的最高境界是“一見鍾情,終成眷屬,白頭偕老”,問世間能有幾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