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後第一場公開活動，週末去台北市某中學演講。以為是在禮堂，到了才發現在大操場舉行。兩千多人席地而坐，一半的人被太陽曬得心浮氣躁，我暗叫不妙。既不是辦演唱會歌友會，也不是總統候選人站台喊話，多不適合我，也多不適合我想講的內容。

講題是「未來新人類」，當初規劃的是想談成人眼中的Y、Z、N世代，到底具有什麼集體特質。地震後，想到災區多少師生為復課傷腦筋，為心靈調適重建傷腦筋，實在很想和這群相對幸福很多的孩子說說，做一個人，無分世代，應該可以是什麼樣子？

在一個媒體和廣告當道的年代，天災讓我們停電斷訊的時刻，也許剛好可以問問自己：要過什麼樣的生活？什麼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元素？

可是，這樣的問題對成年人都太沈重。中學生開課已五週，非災區的同學捐完錢，許多人還是要打球、打電動、補習、看金城武的「心動」和買「Taipei Walker」雜誌。

新聞很多，可是青春的世界喜歡快樂——誰不喜歡呢？——Y、Z、N世代又以沒耐心出名。儘管講了一些笑話，儘管從講台站出來拉近距離，儘管又提小室哲哉又提打棒球和上網，才五十分鐘課，有同學講到一半開始自由走動（上廁所？），更多的是三三兩兩交頭接耳，到最後整個操場上還真的頗像里民大會。

訓育組長結束時抱歉說，早幾年就有同學反應想請我來校演講，現在他們都畢業了，否則「底下聽講的人會對你比較崇拜」，我有點啼笑皆非。跟她說我一點都不介意很多同學「沒聽過我」，我也不需要他們的「崇拜」，只希望我的一番語重心長，能打中極少數的人，那就夠了。

因為我自己當年在渴望成長的歲月中，不只一次被某些他們一輩子也不會認識我的人打動，他們為我的世界開了一扇窗。

這樣想想，我輕鬆地走出了學校。經過正在舉行美術比賽的學生們，看看他們畫著中正紀念堂的藍瓦牆壁和天上的白雲，突然覺得，世界果真還在轉動，就讓幸福的人繼續幸福吧。

（1999.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