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1.23，因好友意外邀請，幸運地坐在台北小巨蛋特區看王菲。

因韓戰產生的「一二三自由日」，一般台灣人大概也完全不關注這節日了。

反而王菲復出，帶來春夏秋冬的視覺概念設計，還有濃濃的佛教思想，透出華人歌壇唯她才有的一絲華麗至極的靈動，示範著膚淺的娛樂社會中希有的某種自主。

很高興看到這樣藝術化的演唱會。這不是哪個導演或藝術總監可以硬塞給藝人的東西，是藝人自己心嚮往之才能從容揮灑的作品。

有朋友看了前一晚演出，稱道：「王菲的歌聲，稱職的成為這場視覺秀的一部份，既是主題曲，也是背景聲。有多少歌者，膽敢用這樣的態度來進行自己的演唱會？」

我同意今次演唱會的視覺奇效，在華人圈堪稱犀利，但不認為她的歌聲在整個「秀」裡退居二線，王菲從沒有因造型、服裝、燈光、動畫、道具的炫麗，而覺得可以忽略自己的演唱，崇拜或僅僅慕名而來的人都不會放過要求她的歌藝。

這晚，前兩首顯得緊張乾澀（「紅豆」的高音又令人捏把冷汗），但很快步入佳境，翻唱孿生卡度（Cocteau Twins）的英文歌「Rilkean Heart」和緊接著的「眷戀」可說是第一波的亮點。之後幾乎都在水準之上，有些還極為完美。

眾所矚目的高空馬車，在台北的最後一場在轉彎處因故卡到，在舞台右翼沒法前進，天后明顯僵硬發抖，全場觀眾也跟著緊張。最後勉強恢復，直到平安落地，黑暗中王菲吐出這場才有的四個字：「沒事，繼續！」全場為這「菲式幽默」爆出掌聲。

其實，都說王菲酷，我從沒覺得她在台上是悶的，講不講話有那麼重要嗎？你看她沒唱兩首歌就跟兩側觀眾揮手揮得多用力、笑得多燦爛？說表演只有一小時五十四分鐘，沒安可，其實這樣的長度我聽得已有些吃力，因為她提供的信息量非常飽滿，連她匆匆下去換裝，舞台上樂手對飆的燈光設計也不偷懶，是我看過演唱會對樂手獨奏最佳處理之一；整場秀沒有餘地讓你分神，必得目不轉睛仔細聆聽。兩小時，其實差不多了。

想起上次聽王菲，氣氛渾然相異。2004.11.27，現已拆除的台北市立體育場，和水男孩、郭思敏等人在草地上，悠閒聽「菲比尋常」演唱會。眼前沒有那麼雕琢的特效刺激，卻很享受她的歌唱。有一段她和歌迷玩扔汽球更顯童心。

演唱會結束，她超過九十度深深鞠躬，我忽有所感，跟朋友說她好像真的在「告別」。

後來我才知，2003.12.20「菲比尋常」起跑的香港場，她早透過寫真集《faye to face》和演唱會VCR告白：「如果有一天我不唱歌了，我會抗拒一切自我宣傳的活動，我不想讓別人記得我。如果我不唱歌了，我希望所有人都忘了我。」

一切早有醞釀？2005.1.8「菲比尋常」最後一場廣州場，她也深深鞠躬達數十秒。

2005.7.28她和李亞鵬在新疆烏魯木齊完婚，走入人生又一階段。

2005.11.26大陸網上首次傳出懷孕中的王菲「不唱了」，引爆一陣追蹤求證的風波。當時沒有任何人可以或願意證實，先傳出風聲的人還被菲迷痛罵。其實一切都是真的。等生完小孩，等一年兩年，大眾才真接受她「無限期休息」的狀態，卻又開始年復一年的關注：「何時復出？誰不讓她復出？」

等到2010年春晚她真以「傳奇」復出，演出商一擁而上，很多人才又開始換個質問、揣測：「她為什麼要復出？」這些人很多並不懂得珍惜一個真有天賦又嚮往平靜的人的矛盾。

但王菲這次真的「回來」了嗎？

這次演出，在台上以演唱「彼岸花」結尾，然後強光照射觀眾席，在播出「心經」中豎起反光板，等強光收起，觀眾愕然發現演出結束，才看清眼前的反光板，照著特區一個個人頭。

哪裡有天后？哪裡有樂隊？哪裡有剛才一小時五十四分鐘的鏡花水月？

同座朋友說：「這代表佛法修持上的『回向』嗎？」把祝福賜給大家。我想到的或許是：「你們看夠了我，現在看看你們自己，觀諸內心。」

王菲真是一個歌唱表演的思想家。

只是，她比地球上古往今來無數思想家幸運的是，據傳經紀人幫她開價是每場收500萬人民幣，目前應該會至少巡演26場。

2011之後，王菲真的會繼續出專輯、搞演出嗎？名利對她已經不會是最重要的了，一切看她開心吧。

人生，不管對誰都是短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