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

今天介紹的兩本書都是圓神出版集團出的，《要塞》是圓神出版，《消失的小王子：聖修伯里的最後之旅》在如何出版社。兩本都和《小王子》的作者聖‧修伯里（Antoine de Saint Exupéry）有關。

聖‧修伯里的書我讀過不少，對《小王子》反而不特偏愛。他太太的傳記《小王子的玫瑰》（中譯本大塊出版）1999年在法國出土時，遭到某些聖‧修伯里迷攻訐，我卻平常心把它讀完，因我從來沒把聖‧修伯里或任何作家神化、英雄化。

何況，你以為一個大半生當飛行員的作家，會是怎樣一種人？他難道不會是一個讓心愛的女人等待和焦慮的人？他難道不會是一個讓平常人炫目、卻讓身邊人困惑的人？他難道不是會把很多日常入世瑣事與責任，丟給身邊支援系統的人承受的人？他難道不會是浪子，如果他真正忠誠的對象是天空與沙漠？

小信的讀者啊，他們在想什麼？自認為是聖修伯里或任何「迷」的人，敢於想像心中巨星真正多變的面貌？一如天空與沙漠的變幻廣袤，你要怎麼捕捉你要的樓閣和水池？

《要塞》是聖‧修伯里的擱筆之作。也是他始終未完成、交代不許在生前出版的著作。但，只要是名人遺作，只要有市場需求，一如《小王子的玫瑰》還是在作者康綏羅過世後二十年曝光，《要塞》於聖修伯里駕機失蹤不到四年，匆匆面世。

他生前的經紀人慨嘆：「要是聖‧修伯里知道人家把他的作品這樣出版了，他會第二次死掉。」但，容我向各位推薦，即便以這般未完成的草稿，也絕對不是一部糟糕的作品。

事實上，我個人是帶著極大的興奮讀這本書的。不是窺密的氣氛使然，而是作者用了史詩、箴言和寓言一般的筆調，時時天外飛來一筆，讓你整個人得提起勁兒去咀嚼、感知與辯難。他放棄小說謹嚴結構，卻俯拾有夢幻般情節。以文本言，《要塞》不是好攻克的，以人生言，何嘗不是？一個企圖以一本扛鼎作，說盡自己人生信念的作家，豈會給你泛泛之言？

如果你喜歡紀伯倫、紀德、莊子或卡夫卡，你大概知道我在說什麼，你也應該會讀這本書讀得辛苦而痛快。

※消失的小王子：聖修伯里的最後之旅

2004年4月7日，聖‧修伯里飛機殘骸確定在法國馬賽外海尋獲。看起來像是個冒險搜查的突破，但我認為其中的虛榮遠大於尊崇。

喜歡《小王子》的人，怎麼會喜歡挖到聖‧修伯里的屍體？找不到殘骸，文學界就不能對他蓋棺論定？即便有些零星機片，那又證明了什麼？飛機可以墜毀，但聖‧修伯里依然可以上了天堂、透過時光隧道去了外星球，或者，從飛機上逃生成功隱遁在地球的某個角落。這些殘骸，實在既沒有作用，又殺了風景。

數十年打撈飛機碎片，不如縱情想像，聖修伯里去了哪裡，還有點創意，而且省很多錢。比利時作家和畫家，兩人攜手完成這本「消失的小王子：聖修伯里的最後之旅」，就是一次不錯的成績。

僅管作者文筆不壞，而且用心考察聖‧修伯里過去作品或生活中的諸多意象（如「暴風雨」、「王座」、詩集「惡之華」等），摻雜進這個幻想的「最後一日」故事中，但我認為最可觀的是圖，也可以說這是一本圖勝於文的圖文書。畫家路易裘恩用粗線條白描的方式，俐落地抓出聖‧修伯里的英雄質地，帶中國書法狂草的潑墨筆觸，更讓這最後一日顯出某種冥冥的悲劇性。

書中有句話頗能體現作者企圖呼應聖‧修伯里的「悲壯」情結：「盤駐在他心底的那份思念，應該繼續隱埋，要不，就該死去。」但，我們選擇不死也不埋，就這麼平平實實地看著、聽著，這齣算是聖‧修伯里粉絲真正出於尊崇而表演的紀念劇。

（2004.0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