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1日,那棵「百年校樹」終於被推倒了。
將近十六年來,一直看他病懨懨地。既不清奇秀美,也不雄壯威偉。據說受病蟲害之故。
如果是在一般公園有樹遭蟲害又施藥無效,早把他移除。可能這是有立說明牌認證的「百年校樹」,行政單位有忌諱:砍倒校樹不吉?
但是,如校樹真是風水的局部印證,一棵要死不活的校樹,恰恰妨礙風水。
我常走操場的這十六年,他不是沒被搶救過。前幾年一次校方寄予厚望的大整治後,也真在頂端長出些久違的嫩芽,有段日子很為他高興。
老樹重生了!
惜好久不常,或許養分終究難以輸送,可能病蟲再起如體內癌細胞擴散,他就停在那一溜貧瘠的翠綠後,沒再繼續茂密。
最後,又進入漫長的枯萎狀態。
每每經過都在心中感嘆,幹嘛不推倒重來?前台北市長柯文哲曾說很多「文資恐怖份子」會把許多或許不那麼值得的破敗房子硬要指定為古蹟或歷史建物,難道,會有「生態恐怖分子」跳出來阻攔校方絕對不可砍掉這棵枯樹?!
在大自然,該倒下的就會倒下,沒有植物可以不斷被「溫室化」對待,更不用說被像博物館櫥窗化——已經光禿禿了,樹身上還被插了好幾根金屬支架,怕他倒。
他本是一棵樹,當年校園肯定還有很多同期的樹,或許校舍擴張過程其他兄弟姊妹都被砍了,他得到「校樹」這個封號,人文化成為一校的某種圖騰。
但這比莊子說「直木先伐,甘井先竭」那種因「有用」而先遭斧斫的典故更加悽慘,因為,這棵樹連生命都消逝了,「沒用」還得被利用!
當晚,我站到挖土機和倒下殘枝前幾秒鐘,開心地跟他告別。
其實,蹦蹦跳跳的學生早沒理會他了。眼鏡度數很深的老師也不會多看他一眼。沒有儀式與故事持續在這樹下發生,是不是「校樹」,重要嗎?
一個大學如果有用,是因為「校史」而非「校樹」;而當下的「校風」,又應該比「校史」重要。
不重視現在大學已經長什麼樣、學生是什麼素質、教師是什麼胸懷、教育是什麼滋味,而只停留在往日榮光的幻想中,或者空有校樹校花校草校湖風光明媚的,到底又有什麼意思。
某種形式的抱殘守缺遺毒
老樹死去,新樹百年後又是一棵老樹
青青校樹
萋萋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