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學當教授的朋友提到學生問「興趣與賺錢何者重要」。

我回他：「其實現在已不肯隨便對人勸說這類抉擇，因為現實裡面充滿了不同選擇而後成功的例子。」

更重要的是，很多人問問題的動機不純。為師者，得洞悉其情，否則動不動「二選一」的問題，只是「自娛娛人」。

我沒在教書，不會有學生問我。但如果有人穿越時空去問莊子，他的答覆可能和所有教育專家想的不一樣。

莊子《讓王篇》中說：「能尊生者，雖貴富不以養傷身，雖貧賤不以利累形。」太養，不一定養到生，反而可能傷身；這句是提醒人，不要吃太好、穿太好、住太奢、過太爽、甚至太神經兮兮於身體病痛。

（巴西有男子十周內打了跨三家廠牌五劑疫苗，在要偷打第六劑時被抓，是有多害怕病毒而不害怕疫苗？）

反過來，窮人、低下的人、魯蛇，當然得去餬口、混飯、繳房租車貸奶粉錢，但也不能汲汲營營到傷害自己身心。不管是辦公室盯著電腦案牘勞形，還是吃勞力飯過分透支而傷害身體，都不要「以利累形」 。

大富大貴有福報的生活，是可能反傷己身的。

低於標準以下的貧賤生活過久了，也是可能把自己搞「殘」的。

更不用說，多的是已經賺夠錢還縱慾追逐名利到頹然倒地，或者辛辛苦苦賺到夠維生的錢卻又花在傷害自己健康的各種享樂惡習上．．．莊子的話，一點都沒白說他們。

回頭說那個學生的問題，答案就出來了，做自己有興趣的事情重要嗎？也重要也不重要；賺錢重要嗎？也重要也不重要。

重點在「不以養傷身，不以利累形」，不管你選擇哪個科系哪個職業，最終要了解生而為人這一遭是可貴的，善待此身如道場，不管為興趣或財富殘害身體、桎梏性靈，都是不上算的。

只追逐興趣，可能只是順從了慾望；只追逐金錢，更是把靈魂賣給了魔鬼。古往聖哲從來不只讓人為了「興趣」或「金錢」而活——他們相信在凡人之上小鼻子小眼睛的愛惡之上，宇宙有「道」。

但這話一講就太高超了，太遼闊了，太不食人間煙火，太不像時下大學老師該跟學生說的話了（沒關係，所以我這沒任何負擔與角色的人說）。

佛家說人身難得，道家說長生久視，都期許人類珍惜有用身 —— 乃至有朝一日，忘身。

當然，此處完全不涉及「拋頭顱灑熱血」、「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乃至「為法忘軀」這些事。想那學生問我朋友的層次也不在此，擱置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