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土耳其新城區博斯普魯斯海峽邊上的朵瑪巴切皇宮是大景點。領隊相當興奮地告訴我們裡面多漂亮，多金碧輝煌，足可媲美凡爾賽宮、白金漢宮。

很不幸，可能水喝多了，正式參觀前唯一路經的一間廁所，又湊巧沒開，所以跟著館內導覽沒多久，就開始憋尿。最後，在最大、最後的一站，也就是蘇丹（素檀）花了最大財富堆砌成的大宴會廳。我在環顧四周幾分鐘後，終於提前脫隊，飛奔出去上廁所。

事實上，就算沒憋尿，這個皇宮也不夠吸引我。太富庶雕琢的風格，看得出花大錢而不舒適，到處是帶洛可可風的雕刻或金箔裝飾，隨處有紅地毯、瓷花瓶與水晶燈，看得都麻痺了，空氣中還有一點不流通的腐氣。

各種會議室或接待聽裡都是厚重家具，每個人講話都要隔著大圓桌或很遠的距離，天知道當時的賓主間能真正溝通什麼？

除了大使或官員等待晉見時有小房間，連隨從都有另外一間等候室。大概房子大，就會生出各種單單為顯示距離與地位的「空間利用」，炫耀與威嚇也算是一種「機能」？

看到這個宮讓我想起北京紫禁城，舉世無雙的中國大皇宮，最大的中式古建築群組，卻有幾乎無變化的天際線。站在宮內大部分角落，望出去非常單調，只是參觀都心生抑鬱，要長住此實在斲傷人性。難怪歷朝皇宮裡的人正常慈愛和諧的罕有，變態激進殘暴的居多。

紫禁城除了不斷繞進繞出的獨立房子或院落，缺乏動線上的刺激。過份工整，也許便於規劃和管理，但對人性中期待的生活情趣，顯然付之闕如。不過，這種提供極權君主住的高度政治性建築，天生不想帶給裡面的人生活情趣吧？只是，我懷疑，蘇丹和中國皇帝真的喜歡他們的大牢籠嗎？

當然，奧圖曼帝國也終結在這個靡爛的皇宮裡，距落成不到七十年。但連他們二十世紀推翻專制的國父凱莫爾都不避嫌住過此地當官邸，在此制訂復興國家的政策，讓我驚訝。

比起來，凱莫爾過世後土耳其人為他建造的陵寢暨紀念館，形式簡單，做工精緻，頗有俄國風味。加上軍警站崗，白雪中遠觀靜賞這組透著鵝黃色石面的建築，令人震懾。

四方形建築如小圍城般氣勢雄偉地立於安哥拉市的高丘，肅穆地俯瞰城區，地點超正。裡面的幾間展覽室亦古典亦現代，某些陳列櫃媲美珠寶精品店的格調，不免讓我為我們的中正紀念堂內裝汗顏。

在朵瑪巴切皇宮之前，托普卡匹皇宮承接了最多的帝國輝煌，三十六位素檀中半數都待過這裡，而且都是比較富強的王朝。我相當喜歡這座王宮，大器、儉樸、實用，看得出那種治國的自信。這是種不大好形容或舉出證據的說法，但是，你親身比較兩座皇宮後就會知道。

這裡的大樹、庭院、石雕、走道、樓舍，平易近人中帶著威嚴與歷史感，有希臘羅馬的遺風，也有伊斯蘭的細部裝飾，一座小巧的議事堂更看出當初素檀的確有在治理朝政，比起我前面說的那種無法溝通的大廳，來得親民有為多了。

我們的門票只能參觀前宮，包括第二、三、四庭院。自成完整社區的後宮緣慳一面，裡面著名的皇帝廳自然也無緣得見。看資料後宮包括三百個房間、九座浴場、三座泳池、兩座清真寺、醫院、監獄等一應俱全，規模驚人。

行色匆匆看了陶瓷室、兵器室、織物館等，寶物文件不計其數，可惜因時間關係一直趕路，最後來到皇宮尾端最開闊的巴格達亭榭，可以遠眺城外金角灣和加拉達橋，沒有皇帝命的我，卻在這時候才發出衷心的讚嘆：人工建築再宏大，能看到天與海，才是最棒的地方啊。

（2004.03.29）